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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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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6 章

這頓奶, 陸茵茵餵的很難受,尤其被個陌生人盯著看,即便這人是個女的, 陸茵茵也覺得難堪。

“傅大姐, 你這麽看著我有點不舒服, 你看……”

“哦,那行, 我背過身。”

傅大姐當著陸茵茵的面轉過身, 嘴角卻無聲的往下一撇, 矯情。

餵了一會, 小孩子就邊吃邊睡, 等見泡泡叼著玩的時候,陸茵茵也不慣著, 讓傅大姐把妹妹抱過來。

“小陸同志,這孩子還沒吃完呢, 等他吃完了在餵小的啊。”

陸茵茵皺眉,沈聲道:“他在玩,吃的不專心,那就先餵妹妹,把孩子抱過來。”

她要是生了一個孩子,還能讓這孩子砸吧砸吧嘴,但她生了兩個,這個不喜歡吃, 那就讓另一個孩子吃,對她而言, 兩個都是她的孩子,一視同仁是最起碼的自我要求。

傅大姐訕笑兩聲, 才把孩子抱過來了。

這孩子都這麽壯了,這當媽的還如此偏心,真真是怪事,哪有不疼兒子,疼閨女的。

妹妹糖糖胃口好,一沾上奶水就吮個不停,十來分鐘不到,就吮空兩個糧倉。

其實她不怎麽餵母乳,吃的也少,因此初乳沒多少。

陸茵茵抱著妹妹拍了一會,拍出嗝才遞給傅大姐讓她拍,自己接過哥哥繼續餵。

泡泡哥哥蹙眉吮了一會,什麽都沒吃到,哇哇就哭出來,陸茵茵就看到傅大姐把糖糖妹妹往搖籃上一放,自己顛顛就要接她手裏的哥哥。

陸茵茵都差點氣笑了,要是再看不出來這個傅大姐重男輕女,她可就白長眼睛了。到底是誰給她這樣的底氣和錯覺,要不是今天第一次見面,她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帶入成她婆婆了,還是個惡婆婆。

陸茵茵避開她的手:“傅大姐,你叫什麽名字?是誰介紹過來的?”

察覺到陸茵茵態度上的轉變,傅大姐局促的抹著衣擺:“我叫傅有翠,是胡政委介紹我來的。”

“哦,那你一個月多少錢?”

“這,胡政委沒說,姑娘你看著給就行。”

“工錢沒談好你就過來?你跟胡政委是親戚?”

“是老鄉,我丈夫原本也是當兵的,後來轉業了,現在是汽車廠的鉗工。”

傅有翠心虛的捋捋頭發,其實胡政委是讓她男人在附近找個有經驗的保姆,她家男人知道是給謝老首長的孫媳找保姆之後,就讓她過來。

她生了四個孩子,怎麽不算是有經驗的,她男人說了,只要能攀上關系,不給錢,白幹都行。

陸茵茵哦了一聲:“這倒要謝謝胡政委了,但是大姐您恐怕不知道,我之前有個遠房的妹妹,已經請她幫忙伺候月子,要不這樣,我還得在醫院住兩天,您就幫我弄弄衛生,等出院我給您包個大紅包。”

“不行不行,我可是答應了胡政委,要好好照顧你呢。”

剛來幾小時,就要趕她走,這首長家的孫媳婦果然不是好相處的,要是真被退回去,她男人還不得念叨死她。

陸茵茵笑笑,沒再管傅有翠的解釋,起身把孩子放回搖籃,不再與她辯駁。

稍晚時候,海儷提著保溫盒過來送湯,陸茵茵一看是清燉的魚湯,雖然沒什麽胃口,還是喝了兩碗。

魚湯是高蛋白,喝了不容易胖,倒是之前從飯店送過來的肉菜,陸茵茵沒怎麽動。

兩道肉菜,一道是豬腳燉黃豆,一道是四喜丸子,陸茵茵看著上面泛起的油花,就克制的吃了兩口。

海儷知道陸茵茵對身材要求高,臉上倒沒有意外之色,但一旁一直看著陸茵茵的傅有翠,臉上卻是明顯的不讚同。

“小陸同志,你這不吃飯可不行,豬蹄發奶的,多喝點,可不能餓著孩子……”

陸茵茵放下筷子,挑著眉看著傅有翠,直看得她訕訕住嘴,才收回視線。

畢竟是胡政委介紹過來的,看在胡政委的面子上,陸茵茵忍住了罵人的欲望,卻沒有胃口再吃下去。

海儷以眼神詢問陸茵茵怎麽了?

陸茵茵煩躁的翻個白眼,示意受不了這人的聒噪,等爺爺奶奶回來就辭了她,換人!

海儷安撫的給了陸茵茵一個眼神,笑著問傅有翠:“傅大姐,你吃飯了沒?這裏有我看著就行,你去食堂吃點,我給你拿飯票。”

“不用,不用,我吃小陸同志的剩飯就行,哪能讓你們再破費。”

說著,不待海儷阻止,捧起陸茵茵桌子上的剩飯就開吃,她甚至沒有再換碗筷,只拿著筷子掉個頭。

陸茵茵發誓,這是除了謝臨之外,第二個人主動吃她的剩飯剩菜。

我應該謝謝你不嫌棄我嗎?

無聲吐槽過後,陸茵茵沖著海儷努努嘴,扯出無奈的笑。

海儷了然的看了吃的香的傅大姐一眼,明白了陸茵茵的無奈。

這幾天陸茵茵吃飯的時候,都是她守在身邊,雖說陸茵茵因為想恢覆身材,對吃非常克制,但她奉行細嚼慢咽少食多餐,因此吃飯時間很長。

如果有人在旁邊陪她說話,吃的久了,不知不覺也能吃不少。

因此,她送過來的飯菜量,都是按照陸英英的胃口來的,基本不會有剩菜。

雖然傅大姐可能是出於不浪費才吃茵茵姐的剩菜,但兩人非親非故,傅大姐的舉動,太過自來熟,的確讓人不適。

但這人是謝家長輩請來的,總不好鬧的太僵,於是海儷踱步到床頭從果籃裏拿出一個蜜瓜。

“茵茵姐,你看這個水果,我都沒見過,我給你削個吃吧。”

陸茵茵訝異:“居然有哈密瓜,這可是好東西,新疆離咱們這可不近,是誰送來的?”

“沒註意,這幾天來的人太多了,好多我都不認識。”

“沒事,估計都是爺爺奶奶的關系。”

海儷哦了一聲,抱起瓜就要去切。

快速扒完飯的傅有翠連忙起身收拾碗筷,一手拿著空碗,一手就要接海儷手裏的蜜瓜:“姑娘,我來吧。”

海儷側身避開,婉拒:“你手裏還有碗筷,東西拿太多不方便,咱們一起吧。”

說著兩人就去了洗漱間清洗。

等兩人再次回來,海儷細心的把瓜切成小方塊,用碗裝了遞給陸茵茵,陸茵茵用叉子吃了一塊,登時眼睛一亮。

“好久都沒吃哈密瓜了,真甜,海儷,你也吃點。”

海儷也不客氣,切了兩塊小的,禮貌遞給傅大姐一塊,另一塊自己吃了,甜的大眼睛都瞇起來。

傅有翠也是嘖嘖稱奇:“這瓜真甜,跟香瓜一樣,又香又甜,應該叫甜瓜,怎麽叫哈密瓜。”

陸茵茵倒是被她逗笑了,順嘴解釋一句:

“以前的確是叫甜瓜,哈密瓜主要產區是新疆吐魯番盆地和哈密盆地,清朝的時候哈密王向康熙進貢,康熙皇帝吃了覺得美味,就賜名哈密瓜。”

“小陸同志,你懂得真多,這瓜應該很貴吧!你以前經常吃嗎?”

陸茵茵放下碗,盯著她看了一會,了然笑笑:“這麽金貴的東西,怎麽可能經常吃,這次也是我生孩子,別人才送這個,至於我為什麽知道的這麽多,那是在書上學的。”

“哦,原來是書上學的,讀書好,讀書好,我小兒子也在讀書呢。”

陸茵茵懶得理她,不接她的話,慢慢的吃完哈密瓜。

“茵茵姐,今天醫生說你恢覆的不錯,明天可以出院,我一會把東西先帶點回去,你換下來的臟衣服放哪的,一會我待會去。”

傅有翠站起身:“臟衣服我之前拿去洗了,我去收回來。”

等她一走,陸茵茵就問:“她是怎麽回事,怎麽說是胡政委介紹的,爺爺奶奶知道嗎?”

“我不清楚,我也覺得奇怪呢,看她的態度,底氣足得很,倒不像是來做工的。”

陸茵茵恍然大悟:“對,就是這種感覺,我就覺得怪怪的,你看你剛來的時候,小心翼翼的,什麽事情都搶著做,甚至說句話都要看我的臉色,咱兩熟悉了,你才放開的,對吧?

可這傅大姐對我可不是對雇主的態度,我剛差點以為她是我婆婆了。”

說著還情不自禁打個冷顫,暗自祈禱謝臨的親媽不是這類人。

一定要辭了她。

她花錢請保姆,是減輕自己負擔的,可不是請個人回來拿長輩的架子給她找氣受。

海儷對這些事更敏感一些,想到謝臨的失蹤,她小聲提醒:“茵茵姐,她會不會是謝家人給泡泡請的保姆,我覺得她對泡泡比對糖糖上心,感覺怪怪的。”

“你是說謝家人重男輕女,這我倒沒看出來,”

海儷心裏焦急,卻沒表現出來,她是猜測謝家想把男孩帶走養,這個傅大姐,搞不好就是謝家給泡泡請來的保姆。

不得不說,海儷是真相了,但這卻並非謝家長輩的意思。

兩人討論一番也沒個頭緒,沒吃飽的泡泡又鬧起來,陸茵茵怕他鬧醒妹妹,只得接過來餵。

海儷疑惑的看了眼吮的眼淚都出來的泡泡:“泡泡今天怎麽特別嬌氣?這是沒吃飽嗎?”

陸茵茵被咬的不適的皺著眉,心情無端煩悶不少:“讓她給泡泡沖牛奶,她非說牛奶沒有母乳有營養,剛跟她說話我又忘了讓她沖奶。”

泡泡嬌氣,吃了母乳就不願意吃奶粉,陸茵茵想乘著他小給他摻著餵,結果倒被個剛來的傅有翠打亂了計劃。

陸茵茵壓下心中煩悶,又在心裏把謝臨罵了一百遍。

要不是這人不回來,能有這麽多煩心事嗎。

想著想著,鼻頭就一酸,見海儷擔憂的看著她,陸茵茵不好意思的抹抹眼睛。

她也不知道怎麽的,生完孩子,好像變得特別愛哭,稍微一個不順心,心裏就有火氣、更有郁氣。

海儷看的心疼,正準備安慰的時候,病房忽地被人推開。

“小陸同志,你看誰來看你了。”

傅有翠一把推開門,興沖沖的沖進來,而她身後的人只從敞開的房門看了一眼,就迅速紅著臉轉身。

陸茵茵還懵著,海儷飛速拉起一旁的被子,蓋住陸茵茵的胸口。

陸茵茵這才反應過來,渾身顫抖著,只覺得羞恥惱怒幾乎淹沒她的理智,積攢的火氣更是直接爆發出來,順手抄起床頭櫃上的保溫盒就沖著門口方向砸過去。

“誰讓你進來的,不知道敲門嗎!”

保溫盒擦著傅有翠的耳邊砸到墻上,叮鈴哐當的敲擊聲響徹整個病房樓道,驚得兩個嬰孩哇哇大叫。

傅有翠被嚇的一個哆嗦,才訥訥說道:“我,我忘記了,門口有宋……”

“滾!”

陸茵茵尖叫一聲,抓起一側的碗又砸過去。

這一次,砸到了傅有翠的腳,她驚叫一聲:“小陸同志,你這是幹什麽,我又不是故意的,不就是餵奶被看見了嗎,有什麽大不了的,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。”

陸茵茵氣的眼前發黑,海儷見了,大眼睛閃過兇狠之色,抄起一旁的拖把沖著傅有翠就打過去。

“滾,你滾,你給我走開!”

這動靜,早把值班醫生護士驚動了,他們匆匆跑過來,看見打成一團的傅有翠和海儷,忙上前分開他們。

“怎麽回事?”

“我冤枉啊,不就是餵奶被看見了嘛?”

眼見著海儷又要沖上來打她,傅有翠忙扯開嗓門:“大家評評理,誰不是從當媽的過來的,過去我在老家,農忙的時候收麥子,大家夥下地,哪個當媽的不是在田間地頭掀起衣服就餵奶?”

說著,指著自己的腳解釋:“我就是看人提著禮物來看,一著急推門急了點,我也不是故意的,唉,這兩人就對我又打又罵的,你們看我手上這衣服,還是我下午給洗的呢,何況人也來不及看見什麽,你們不是把被子蓋上了嘛,宋廠長,你說是不是?”

眾人聽了傅有翠的一番辯駁,早就明白了原委,年紀大的婦女聽了之後八卦的笑,年紀小的姑娘們,聽得直皺眉頭。

而這其中,病人的男家屬,更是沖著宋雲舟笑的猥瑣。

站在一側的宋雲舟聽得直皺眉頭,他從一開始撞見的尷尬羞澀,到現在的焦灼擔憂,都是因為陸茵茵。

正因為在意,才會覺得傅有翠的辯駁與周圍人的笑聲格外的刺耳,連他都如此不適,可想而知陸茵茵心中的感受,必是千百倍的難受於此。

於是,他連眼神都懶得欠奉,直接無視傅有翠,對著醫生說:“陸同志剛生完孩子,情緒不能太激動,你們先進去看看她吧。”

醫生護士點頭進了房間,宋雲舟卻攔住想要進房間的眾人,甚至一把推開擠在前面的傅有翠,毫不客氣的呵斥:

“傅同志,這是醫院,不是麥田,餵奶的都是人,不是牲口,錯了就是錯了,道歉是最起碼的尊重。”

說著,他轉身沖著門內一鞠躬:“陸同志,對不起,是我唐突了。”

語罷,把手裏的東西放在門邊沖著走廊看熱鬧的眾人喊道:“大家散了吧,沒什麽好看的,”

直到轟走眾人,他才對一直看著他的海儷微一點頭,大踏步的離去。

病房內,陸茵茵對醫生護士的問詢充耳不聞,只捂著被子蒙住頭臉。

她覺得身體好似被人割開,一半說著不用在意,另一半卻在被自己的自尊審視。

那些被掩埋在內心深處的,在產床上撕心裂肺的痛苦經歷,那種在產床上人為刀狙我為魚肉的恐懼,那種在產床上像野獸一樣毫無尊嚴當眾拉撒的不堪經歷,再一次的襲上心頭。

我大抵是生病了。

陸茵茵覺得自己好像一顆被掏空的樹,世人只看的到她的枝繁葉茂,卻無一人看到她空曠的內心,那裏像一個黑洞,無限制的吸收敏感、焦慮、易怒、哀傷。

它好似在等一個支點,又好似在等一根引線。

謝臨啊謝臨,你到底在哪裏呢?

你如果對我的痛苦不能感同身受,那起碼給予我最低限度的陪伴。

為什麽你還不回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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